聖誕節之於歐洲人，就如同農曆新年之於我們，是一個遊子返家耍廢，忙翻婆婆媽媽的連續假期。與我們過農曆新年相同，有滿桌的豐盛食物和家人團圓的溫馨，也需要動員全家做些節慶裝飾布置，當然也有不識相的煩人親戚總是追問晚輩的工作、學業、交往狀態。

談起聖誕節，總是想起一位在法國精品業打滾多年的好友 Tan。「聖誕節就像是一年一次的大補給，修補我疲憊的身心，接著又能繼續面對一整年的奧客和惱人上司。」Tan 是這麼描述的。因為這是他少數能夠脫下在社會走跳的武裝，與散落歐洲各地的家人相聚的時刻，也只有在這期間，他能無拘無束地在熱紅酒的溫暖辛香氣裡懶散，能用媽媽樸實撫慰人心的拿手菜撐滿自己的肚皮。

用食物構築聖誕節記憶

一般人對法國高級食品的想像，無非是香檳、生蠔、鵝肝、魚子醬。然而，這些昂貴的食材其實並不常出現在法國人的日常餐桌上。不過這可是一年只有一次的聖誕佳節，許多平時買不下手的食材，在這個連上帝都應許的敗家好時機，一定都能找到理由結帳帶回家！而 Tan 家的聖誕節也與尋常法國人家一樣，很大一部分是以美酒食物堆砌而成，來自各家媽媽、奶奶的拿手菜，烹調也許更單純直接，但卻飽納了想讓家人吃上好料的心意，擺盤無須如高級餐廳一般浮誇炫麗，但相同的是桌上盤中的相聚美好。因為記憶中的好味道，才是大家尋求的暖心慰藉。

上完教堂先開喝！

所謂的聖誕大餐，也就是整個聖誕節慶裡最重要的一頓晚餐盛宴，通常是在平安夜晚上的教堂彌撒結束之後。回憶起小時候，Tan 說自己還是小朋友時，常沒耐心等待，更挨不住飢餓，於是常趁長輩聚集準備開香檳慶祝時，先溜去偷吃放在廚房的冷盤。媽媽會將切好的鵝肝醬，淋上些許杏桃或梅果醬汁，一旁還搭配了琳瑯滿目的起司、火腿和果乾，煙燻鮭魚和生蠔也會難得出現在餐前酒的小食桌上。當大人們舉杯共飲香檳時，小孩則喝些接骨木糖漿與薄荷葉調味的無酒精飲料，用微醺氣泡打開派對序章。

百年吃不膩的媽媽菜：烤羊腿

在 Tan 家，聖誕晚宴的重頭戲永遠是媽媽做的「烤羊腿」（Gigot d’agneau）。羊腿以蜂蜜和香料慢醃入味，當家裡客人還在享用前菜的同時，羊腿慢烤的辛香暖甜已經開始從烤箱縫隙竄出，溫柔佔據家中角落與每個縫隙。

將羊腿從烤箱端出時總是最令人期待的時刻，伴隨著大家的陣陣驚呼，油亮微焦的羊腿冒著誘人香氣和輕煙，鋪底的洋蔥、香芹和蘿蔔，早已熟軟並烙上一層焦糖色的外皮，蔬菜本身的香甜，攪和著荳蔻與八角的暖香，預告著羊腿絕佳的調味及口感。即便一旁搭配的薯泥不如餐廳那麼細滑濃郁，蔬菜配料的刀工也凌亂不工整，但醬汁裡的溫暖調味，卻是任何米其林餐廳都無法比擬的。

從小到大，Tan 媽媽的烤羊腿從來沒缺席過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媽媽很愛做這道料理，還是只會做這道，不過倒也從沒聽過任何家人抱怨過菜色年年重複，對這道總是吃得髒髒醜醜的媽媽菜，心甘情願地年年相見。因此，只要聞到烤羊腿的醃料香氣，總是能讓 Tan 莫名地想起聖誕節，耳邊也彷若響起家人間此起彼落的笑聲。

巧克力與熱紅酒的防護罩

平安夜的尾聲，則由甜滋滋的巧克力樹幹蛋糕（La Bûche de Noël）負責收尾。Tan 說這是整年唯一的一天，媽媽「吃素不殺生」的好日子，留下蛋糕外皮模擬樹幹粗糙的巧克力碎屑給所有孩子自由發揮，這時候即便孩子們任性撒野，玩到餐桌底都是巧克力碎屑也不會被追殺。另一頭，大人則隨性圍坐，手捧著熱紅酒，閒散聊天，讓自己放縱地沉溺在家的懷抱。窗外下著雪，但屋內的甜美氣息，以及親人好友的感情，築起了比這個實體屋子更堅強的防護罩。

只要一聊起聖誕節，便能從 Tan 眼中看到他對於這個溫暖節日的滿滿期待。雖然，烤羊腿我也吃過，巧克力樹幹蛋糕也能在一般的糕餅店買到，但是這些「團圓限定」的傳統美食，對回家過聖誕的法國人而言，早已超越日常飯飽或飲食廚藝的層次，而是成為獨屬於每個人的家庭印象。聖誕節或許每年只有一次，但耳邊只要響起俗氣的聖誕歌曲，彷彿又開始期待起那辛香四溢的溫暖味道，以及與家人一起過節的美好回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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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/ Léo Chang

Cover Photo Credit：Judy Hauber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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